2012年5月11日 星期五

試閱 〈當櫻花凋謝時〉


《Kis 物語》



〈當櫻花凋謝時〉 藤谷太輔X北山宏光










故事純屬虛構,與真實人物無關,請理解了「耽美同人」的意思才往下拉。








內含18禁劇情,請慎入。

微ALL北,不能接受者請按上一頁/右上方「X」離開。










全文已公開,歡迎來這裡瀏覽 。
 以下為節錄:











 


冬去春來,結了苞的櫻花樹還掛著幾片雪花,矮小的身影怯怯的站在一道木門前。
顫抖的手緩緩抬起,輕力叩著。
只回應來小鳥隱約的吱聲,他把耳朵貼上門,一片寂靜。
深呼吸一口,用力一點叩門。
還是沒反應,他直接用手大力拍著門,邊喊道:「請問這裡是櫻屋嗎?」
嚓嚓──門楣滑下雪塊,他連忙退後兩步。
接著,紙門拉著的聲音傳來,
喀嚓、「你不要這樣吵耶!龍也大人才剛睡著!」
看上去只有十多歲的小子一打門就抱怨道。
「呃……對…對不起。」
「你是誰啦?」他打量著。
「我叫北山宏光,是來櫻屋學藝的,多多指教。」他恭敬的回答著。
「北山喔?我是藤谷太輔,現在還是個舞子。」眼前中穿著紅色內襟的人露出自信的微笑,宏光之後才知道他是現任最受歡迎的舞子。
「進來吧!我帶你去找我們的老闆。」太輔往屋內走了幾步,回頭:「別忘了關門。」
蹺著迂迴曲折的小廊,宏光努力跟著快步走著的太輔,都沒仔細欣賞旁邊美麗的景色。
直到某一個大的紙門前,太輔側跪著,貼近紙門低聲說了幾句。
「都進來吧!剛剛的腳步聲吵耳得很。」
兩側的侍從把門拉開,在太輔的示意下,宏光在中間跪坐著。
「抬起頭來。」宏光捏著衣袖望上這櫻屋的主人。
驚訝著眼前人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樣子,他睜大圓圓的杏眼。
「我是宮田俊哉,櫻屋第十四代傳人。」穿著深紫色和服的他不失氣勢的道。
「請讓我在此學藝。」宏光把頭緊緊貼在地上,表示自己的誠意。
「他名北山宏光。」太輔替他補充。
「嗯,太輔你帶他到菁雛閣,順道告訴他一切他需要知道的。」宮田揮一揮手,紙門自動關上。
「是,我知道了。」太輔悄悄站起來,再把宏光拉起。
「動作快一點!」宏光小跑步的跟著他。

*          *          *

「這裡是菁雛閣,是我們舞子居住的地方,旁邊有條小廊直接通往大廳。只有正式成為藝妓才有自己的閣樓,但舞子最少要訓練五年才能昇為藝妓。」太輔從衣櫃中找出紅色的和服丟給他,續說:「每天辰時起床,吃完早飯後學習儀態,巳時學習樂器,午時吃過午飯後學習茶道,未時學習跳舞,申時吃晚飯,酉時準備開店,直到寅時才可以休息。」
宏光背對著他害羞的換著衣服,「好了,」轉過身小聲的說著。
「你跟小戶同一個房間,他比你早了幾個月來的。我的房間是在右端。」
嚓──紙門被拉開,又是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有著幼氣臉蛋的他側身站在門邊。
「聽說今天來了個新人喔!」影入眼簾的是個白色身影,精緻的五官配上白晢的膚色,就像是仙女下凡,看他唇邊似笑非笑,宏光都呆滯忘了行禮。
「龍也大人。」太輔朝他點頭。
手指輕輕碰著宏光的下巴,仔細打量著他那雙黑溜溜的大眼,龍也掩著嘴發出奇怪的笑聲,「非池中物喔!好好向太輔學習吧!」
「是,」
「叫什麼名字?」龍也坐在戶塚鋪好的坐墊上。
「北山宏光。」宏光也跪到地上回話。
「小北……就叫小北吧!」
「還不謝龍也大人?」太輔見宏光呆著了沒反應,提醒著他。
「小北謝過龍也大人。」
「嗯,以後也跟小戶一樣,有空就來華蝶閣幫忙吧!」
「是。」
送走龍也沒多久,又來了一個貴客,
「斗真大人。」太輔恭敬的道。
「剛剛聽龍也說有個不錯的新人來到,可惜慢了一步被他納為己用了。咦!就是你嗎?小……北?」同樣是穿著白衣,但他感覺就親和得多了,臉上燦爛的笑容像冬日的太陽般能溫暖人心。
「小北見過斗真大人。」
「很可愛啊!你今年多大了?」斗真捏著他的臉頰,興奮的問著。
「十……十四歲。」
「你真的很可愛,喜歡吃什麼?我叫廚子弄給你吃!不用跟我客氣喔!」
「不……不用了,感謝斗真大人美意。」
看不過眼的太輔插話:「斗真大人再玩下去,小北的臉要變形了。」
宏光感激的望著他。
斗真帶著笑意來回望著二人,寒暄幾句也就回他的流星閣準備。

*          *          *

繁多的課程讓宏光喘不過氣,單是學習走路都讓他吃盡苦頭。
要優美的走著直線,又不能發出半點聲響,雙腳要碎步的不能踏著大大的步伐……來回走了百多遍,宏光覺得自己的腿快要斷了。
「走的時候別忘了腰要挺直。」戶塚在他身邊提醒著。
「嗯,」宏光唯一比較安慰的地方是戶塚也會跟他一起練習,「對了,太輔君呢?他都不用練習的嗎?」
「太輔君當然不用啦!他都快要成為藝技了。」戶塚揚起治癒的笑容。
聽見他的話,宏光心中暗暗羨慕著。
好不容易,太陽升到正空上,直勾勾的灼熱著地面。
「筷子要拿好,要小口小口的吃,別忘了食物不能碰到唇面。」熟悉的聲音讓宏光精神起來。
「太輔君!」
「習慣嗎?剛剛應該都學了三味線。」太輔也坐到他旁邊拿起筷子。
「嗯,多謝太輔君關心,小戶在旁邊也幫了我很多。」
「不,小北也很聰明喔!」
吃完午飯,宏光帶睏的聽著茶道的課,軟手軟腳的跳了一段舞蹈。
剛好晚餐後有一段休息時間,他跟著戶塚走去華蝶閣。
廊上的燈籠都換了深藍色的套子,大廳的左邊特別鋪了紫色的地毯,前方放著一些樂器,右邊有一張桌子連著三個坐墊。整個房間的風格是華麗而神秘。
戶塚帶著他走上二樓──龍也的寢室,太輔正為半裸的龍也穿上白色的內襟。
戶塚連忙上前把掛在屏風的東西都拿下交到太輔手上,穿上一層又一屠的和服,最後,太輔把金色的腰帶束好,再加上深藍色的外掛。
穿著華麗和服的龍也配上淡淡的妝容,宏光又再次驚艷了。
「小北,奉茶。小戶替太輔準備。」宏光點點頭,跪到龍也的旁邊沏茶。
太輔身上已穿好紅色的內襟,再搭上一件淺紅的和服,繫著紅色的腰帶。然後跪在龍也面前,戶塚在旁雙手捧著一個盒子。
不久,在龍也的巧手下已替太輔化好了妝,「小北,下次有機會幫你畫吧!保證小北會成為全場的焦點。」
「在下哪能僭越龍也大人?先謝過大人。」龍也滿意的看著禮儀十足的宏光。


 


前廳漸漸嘈雜起來,外面的月亮也吊到高空。
宏光坐在位置上,跪坐著,左胸傳來咚咚咚咚的聲音,收在衣袖下的手隱約在抖著。
聽到門被拉開的聲音,宏光緩緩抬頭。
「很久沒見,龍也。」是一把溫柔的聲音。
「很久不見。」龍也故意帶著懶意的回道。
「見過中丸大人。」一旁的舞子恭敬的道。
「大人想先上菜還是看太輔的表演?」
「我剛剛已經吃過飯了,就看看太輔吧!雖然我比較想看龍也。」龍也瞄一瞄一旁的小廝,他們連忙在桌上放好清酒和幾道佐酒小吃。
動作還真快速!宏光驚嘆。
「呼呼呼,要給太輔多點經驗啊!」龍也倒著酒。
「還不是你懶得去表演。」被說中了的龍也不以為然,示意宏光坐到剛才戶塚的位置上,侍候著客人。
華麗的屏風前,太輔筆直的站著,而旁邊戶塚拿著三味線,另外一人擊鼓、一人吟唱。
音樂奏起,太輔優美的起舞,宏光雙眼緊緊跟著他彷如蝴蝶飛舞的身影。
太輔勾起嘴角,眼角含春,狠狠扣著了宏光的心弦。
一曲既終,太輔走到中丸面前敬酒。
「不愧是龍也的愛徒,什麼時候晉升為藝妓?」
「託大人的福,太輔他快則下個月能畢業了。」龍也輕舔一口,回答道。
太輔驚訝的望著龍也,見他微笑點頭,連忙低下頭叩謝。
把空間留給中丸和龍也二人,眾人都離開華蝶閣。
「太輔君,恭喜你!」宏光揚著笑比本人還要開心的樣子。
「多謝,小北也會有這樣的一天啊!」太輔望著他那天真純潔的笑顏失神了。
眾舞子回到菁雛閣,太輔拉著了宏光的手,「小戶,小北借我一下。」
沒等戶塚回應,他就牽著宏光往另一方面走去。

*          *          *

「太輔君,怎麼了?」宏光疑惑的看著有點急躁的太輔。
太輔定睛凝望著他,靠上他的唇輕啄一下。
「……」宏光吃驚的退後一步,
「我快要成為藝妓了,我想跟你要禮物。」太輔目光落在他的鎖骨上,意思再明顯不過。
「……」宏光不自覺咬著下唇,他…應該拒絕不到他吧!現在要逃也逃不掉……
不滿他猶豫太久,太輔直接伸手拉扯他把他壓在早已鋪好了的床鋪上。
張開腿騎著他,雙手固定著他的臉蛋,一開始是咬啃著微翹的唇瓣,趁對方鬆懈舌頭滑進侵略,對方的抵抗也漸漸軟弱下來。舌頭互相交纏,銀絲從嘴角流出,太輔這才放開他,欣賞著他眼眸迷糊嘴唇紅腫的誘人模樣。
低頭挑逗著他頸側鎖骨的位置,手亦悄然解開了腰帶,宏光光滑的胸膛一起一伏的,把重心轉移到蓓蕾上輕舔著,看到宏光害羞的撇開臉,太輔低笑,把自身的衣物都脫光。
輕輕摸上他脆弱的分身,嚇得宏光立即按著他的手。
「沒事的,交給我吧!」太輔加重力度上下套弄著。
宏光閉上眼手抓緊床單感受這陌生的刺激,呼吸開始紊亂,直到熱濁都洩了,他才睜開眼睛大口大口的吸著氣。
「到你幫我了。」宏光把手碰上太輔的分身。
太輔覆上他的手,引導著他。
有別於自身的觸感讓太輔比平日更快的發洩,在旁邊拿過白布抹乾淨二人身軀,太輔抱著宏光頭擱在他的肩上,「舒服嗎?」
宏光的臉再次脹紅起來,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
輕吻一口他的耳垂,「穿上衣服回去吧!今晚的事不能告訴別人。」
宏光感到他鬆開了手,立即穿上衣服跑回自己的房間。
幸好戶塚已經進睡,宏光輕手輕腳拿出被褥鋪好,躲進被窩中捂著口忍聲哭泣著。

*          *          *

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藝妓的練習對宏光來說已經習慣了,現在一步一步的進步中,唯一讓宏光感到辛苦的是太輔三五不時都找上他。
「宏光,今晚來我房間。」聽到對自己的稱呼改變了,宏光就知道太輔的目的。
不作聲當作默認,太輔快速偷了一香,笑看著臉紅了的宏光,慢步回去華蝶閣。
「小北,怎麼恍神了?」戶塚拿著從廚子那裡得來的小吃遞給了他。
「呃……小戶,多謝。」
「呢,小北,聽說你之後都要去跟太輔君學習,真的嗎?」
「這……我也不清楚,要看老闆安排。」
「之後都沒機會一起在華蝶閣工作,我會很捨不得你啊!」戶塚抱著了他。
宏光拍著他的背,腦海中卻是想著太輔的一切。
也許真的成為了習慣吧!宏光躺在床上感受著太輔的愛撫。
「宏光今天不專心喔!」太輔故意在他耳邊說道。
「太輔……」話未說完,太輔就吻上他的小嘴,還不斷加深這吻,直到對方用力的推著他的胸膛才放開,還在他面前回味的舔著下唇。
「你繼續說吧!」
「我說我要回去了,你也快點休息吧,明天你和我也應該會很忙。」宏光拿著一旁的衣服熟練的穿上。
「欸!今天是我當舞子的最後一天,宏光不跟我一起度過這美好的春宵嗎?」
「你不是跟老闆要了我跟著你的嗎?日後還有很長時間的呢,太輔大人。」
「我還是喜歡你喊我太輔。」太輔拉下站著的宏光,抱在懷中緊緊不放手。
低頭看著纏在腰的手,宏光心生疑惑,「為什麼是我?小戶不是也挺可愛的嗎?」
「小戶是樣子可愛而已,可是,宏光是從骨子裡可愛啊!」太輔看著苦惱著的宏光,神情複雜的。
宏光就不知道當時太輔心中想的是他太過單純,單純得讓人不自覺想去毀滅有如白紙的他……


 


剛剛老闆來宣佈了太輔第一個客人是朝中的河合大臣,亦承諾了日後的生活費。宏光心中既羨慕又覺得心中有一缺失落,他靜靜的坐在河合大臣旁,看著太輔優雅的泡著抹茶。
「真不愧是龍也的徒弟,這樣快就能獨當一面。」這也要靠太輔他自身的聰敏和努力啊!宏光打從一開始就對這客人沒好感。
「得到河合大臣的稱讚,太輔真是又感到光榮又感到無比開心。」聽見太輔的吹捧,河合樂得從懷中拿出銀票掉給太輔和宏光。
心中不是太願意但恭敬的收下,宏光輕聲道謝。
聽了一整晚河合說自己的事跡,宏光睏了,好不容易他終於捨得離開,宏光笑容滿臉的請他下次再來。
把他送到櫻屋的門口,宏光在門邊看著夜空上彷彿美了的月亮,心中暗自嘆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要再想不切實際的事後,返回太輔的凝光閣去收拾。
一進門卻看見太輔冷冷的看著自己,宏光嚥下口水,跪坐在太輔面前,
「太輔大人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說?」
「你把藝妓的修養都學到哪裡去?!」見宏光不作聲,他續說:「剛剛你是怎樣對待客人的?!」
「對不起。」宏光感到太輔的怒氣,連忙低頭道歉。
「我……只是,看不過眼他漠視了太輔大人的努力……」
「你還記得自己是什麼身份嗎?你有什麼資格能對客人看不過眼?望著我。」宏光怯怯的抬起頭,左頰上立即浮現手掌的紅印,刺熱感模糊了視野。
「接下來一星期自己一人整理後園!還有,明天送客人離開後立即趕回來收拾!」話畢,太輔走上二樓的卧室。宏光只好跟上快速的替他更衣及鋪好床鋪,然後,收拾著廳堂的東西。

*          *          *

「怎麼今天這樣晚回來?」戶塚已經把二人的床鋪都準備了。
看見宏光默不作聲,還有臉上的掌印,「小北,只有你一人侍候著是會比較辛苦的。」
感受著戶塚懷裡的溫度,宏光也伸出手緊緊抱著他的腰。
「小戶,我覺得我自己很傻……」戶塚輕輕撫著他的髮絲。
「你還有我啊!」
「在櫻屋內還有真心嗎?藝妓都是虛偽的東西!」
「小北!任何人也可能虛偽,但我是真心喜歡你!」宏光聽到戶塚信誓旦旦的話,呆滯了。
「小北,我只是想你知道還有我在你身邊……」
「真的嗎?」圓圓的明眸有點期盼又帶著膽怯,戶塚大力的點頭,緊張的把唇印上他的前額。
不同於太輔強勢的吻,戶塚的讓他感到安心,像是待著無比珍貴的物件,小心奕奕又溫柔滿滿……
「小戶……」
「你不喜歡可以推開我啊!」
宏光揚起一笑,「我才沒有不喜歡。」
看見戶塚明顯鬆一口氣,宏光輕輕靠上他的胸膛,聽著他噗通噗通的心跳聲。嘿,節奏愈來愈快了……
「小北,你也累了,快睡吧!」
「小戶抱我睡?」
看見戶塚不知所措的樣子,宏光故意耍弄他,
「小戶不想嗎?」故意用著無辜的音調,配合著可憐的樣子,戶塚立即撇過臉。
「小~戶」很可愛,他耳根都紅了耶!宏光在心中讚歎。
「我只是想小戶抱著我睡覺,沒有其他特別意思。」回頭看到宏光一臉惡作劇成功的笑臉,戶塚知道自己被耍了。
宏光趁機爬進了戶塚的被窩中,戶塚也躺下輕力抱著他。
「晚安。」宏光在充斥著戶塚氣息下沉沉睡去。

*          *          *

接下來一星期宏光都早了一點起床,把後園的落葉掃去。感到太陽一日比一日熱烘,宏光坐在走廊上看著這一片晴朗的天空,像綿花般的浮雲緩緩的飄走,天空果然浩大,大得他都看不見天空的邊緣。
往後,一有時間,宏光都會看著這同一片天,想著有機會的話,他想去看這片天空的最遠處……
三年很快的過去,每天不停的練習都讓宏光成為了名副其實的舞子,這天,老闆把他叫到大廳。
他恭敬的跪著,只看到對方的下擺,還是一如以往的深紫色。
「表演一段扇舞。」宏光點點頭,拿著旁聽的兩把扇子,站在屏風前。
深呼吸一口,抬頭已換上似笑非笑的臉,利用扇子做出難度不低的舞蹈,動作既瀟灑又優美,看得宮田連番點頭。
「果然有如龍也所說,經琢磨後是塊明亮動人的寶石。」
宏光對他深深一拜,「感謝老闆一直以來的培育,宏光終身不忘。」
「好說,好說,」宮田拍兩下掌,一個皮膚比雪還要白晢的小男生跪到門側。
「他叫玉森裕太,以後就由你指導他了。」
「我是北山宏光,大家都叫我小北的。」回去菁雛閣的路途上,宏光問著這害羞的小男生。
「小北前輩……」玉森的聲音輕得連風聲都比他大。
「到了,這裡就是你房間,一會兒我再介紹其他人給你認識,你先換上衣服,我在外邊等你。」玉森雙手恭敬接過宏光給他的和服。
等了良久也不見玉森出來,宏光有點擔心,叩了叩門就進去了。
半披著和服的玉森無助的望著他,宏光微笑,上前替他穿好,「下次要自己穿的喔!」
「嗯!」玉森揚著燦爛的笑容,點點頭。


 


深夜,一如以往的替著太輔卸妝,宏光把東西都整理好後,突然被從後抱著。
「宏光最近都只顧教導新人,」輕輕吻著他的後頸。
「有像我以前教導你似的教他嗎?」
「如果我說有的話,你會怎樣?吃醋嗎?」宏光放軟身子靠上了他。
「宏光做不了的啊!」解下腰帶,摸上了胸前的蓓蕾。
「啊……太輔,不要……」宏光亦配合的發出誘人的聲音。
把對方壓倒在床,太輔的手指順利找出宏光內壁中的突起,用力的按下,果不期然聽到對方的嬌吟。吻上他的嘴,狠狠把脹大的分身擠進小穴,或許是因為平日多次共赴雲雨,宏光已不覺得痛只感到滿滿的快感,雙腳自然的夾上他的腰,使二人的交合處更為接近。
「又在裡面,我很難清洗的耶!」完事後,宏光向著一臉狡詐的太輔抱怨。
「可是這樣比較有感覺啊!再者,宏光你也捨不得要我退出來吧!」太輔親他一口當作補償。
宏光用力掙脫腰上的怪手,偏偏對方不如他所願,還稍稍捏著他的腰側。
「很晚了,我還要先去浴室清潔才能去睡。」看到太輔不妥協的臉,宏光只好把唇靠上深深吻著他,借他不為意,推開他離開凝光閣。
拉開房門,不意外看到準備好了的床鋪,「小戶,多謝你。」
「不,你快點睡吧!」宏光打從心底裡感激著戶塚的貼心,每天也幫自己整理好房間,每次半夜回到房中都見到戶塚等著自己,但卻從不問他原因。不想說的,戶塚絕對不會追問,不想做的,戶塚也從不強迫他,戶塚就是這樣溫柔的人。
想到自己這被太輔多番玩弄的身體,哪配得上戶塚!宏光除了三年前那天外,從沒要戶塚抱著他睡了。
往右邊望見戶塚的睡顏,宏光也合上眼睛入睡。

*          *          *

替客人倒著酒,附和著他們的話,宏光望著談笑風生的太輔,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他?
對方很快就察覺到他的視線,拋了個責怪的眼神給他,宏光連忙望著客人裝作留心的聽著。
「聽說亮太大人喜歡鍋物,太輔特意要廚房準備了豆乳鍋,這豆乳鍋可是我們櫻屋的斗真大人特別推薦的。」太輔示意上菜。
玉森緊張的捧上鍋爐,感覺到客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手一抖,熱騰騰的鍋物要倒在客人身上。太輔出手擋著卻讓熱湯淋到腿上,眾人都大吃一驚。
太輔忍著痛:「對不起讓亮太大人受驚了,太輔先去接另一套和服,小北你先侍候著大人。」
雖然太輔受傷了,但凡事要以客人為重,表演歌舞部份,只好由宏光跳舞,太輔在旁奏著三味線。
送走了客人,太輔坐著直勾勾的盯望玉森,他一話都未說,玉森的淚如雨下哭得一塌胡塗。見此,宏光連忙跪下,「是在下教導無方,致令太輔大人受傷,求大人處罰在下。」
「這是當然的!就處罰你每天晚上去清潔浴室,為期半個月,任何人也不能幫忙,包括小玉!」太輔望了望宏光,示意他替自己卸妝更衣。
宏光輕輕扯一下小玉的下擺,要他收拾大廳,自己則與太輔上了二樓。
小玉邊抹著眼淚邊清理狼藉的桌面,「小玉,被太輔大人看見就糟了喔!」宏光壓低了聲量。
「小北前輩,對不起。」見宏光也在幫忙,玉森連忙加快動作。
在回去菁雛閣的路上,「吶,小玉,你再內疚後悔也沒用的,現在能做的是努力成為舞子。」宏光停下轉身望著他,「所以,別哭了,舞子要每天也笑臉迎人的喔!」伸手拿出手帕拭去玉森臉上的淚痕。
「我知道了,小北前輩!」
「嗯,那晚安啊!」宏光走向了浴室那邊,進行他第一天的額外工作。
拖著疲倦的身軀回到房間,不意外戶塚都幫他準備好。
「剛剛小玉來了跟我說,」戶塚上前解著他的腰帶,替他解下華麗的和服。「放心吧!我幫你安慰了他叫他不用擔心你了。」
「小戶,怎麼我心裡的事你都知道?」宏光軟軟的身子靠上他。
「我的事你不一樣是完全也知曉。」戶塚讓宏光趴下,輕輕按摩著他的身體。
感受著戶塚溫柔的氣息,宏光拋下煩憂入睡。

*          *          *

一覺醒來,宏光帶著點起床氣到菁雛閣的大廳吃著早餐,卻感到一丁兒不尋常。
見到戶塚從外邊回來,宏光疑惑,「龍也大人被中丸大人贖回了,我跟真田會來凝光閣幫忙。以後多多指教呢,小北。」
宏光也回他一個笑顏,「多多指教,小戶。」
進行了一貫的藝妓訓練,入夜後,穿著華麗和服的宏光來到了凝光閣,卻意外發現太輔臉色蒼白了不少。
「太輔大人,不如我去跟老闆說一下……」太輔捉緊了他的手臂,借力站起來。
「替我更衣,然後妝要比平日更厚一點!今晚由小北表演傘舞。」虛弱但堅定的聲音迫使眾人不得不從。
拗不過他,宏光只好比平日更積極跟客人交流,讓太輔不要太辛苦。
過後,宏光叫戶塚先回去,他留下照顧著太輔。
被抱在懷中,宏光無奈的拿開身上亂摸的手,「快點休息!」
「我想要宏光……」吻著他的頸窩。
「不行!你快點睡覺,我一會兒還要去清洗浴室。」宏光稍為推開他,「而且明天的客人是河合大臣,你不能病倒。」
「今天的處罰延後一天,今晚我要你侍寢。」太輔緊緊的用雙手圍住他,不讓他逃掉似的。
「就這樣讓我抱著睡吧!這樣我才能安睡,才會病癒……」太輔的聲音輕渺,隱約飄過宏光的耳際。
「為什麼?」抬頭望到太輔複雜的眼神,宏光的心頭一緊,怎麼,太輔眼簾下的累這樣明顯?當上了藝妓,完成了夢想,不應該是享受這辛苦得來的榮耀嗎!
「宏光,還好你沒怎樣改變,」還是一如以往的純白,很想把你染上另一種顏色!可是對著還是這樣雪淨的他卻感到由衷的安心……太輔勾起無暇的笑容,直視著他嫩白的臉頰,內心卻是翻滾不已。


 


「嗚……嗚……」在後院的櫻花樹下,一個紅色的身影蹲著,傳出刻意抑著哭聲。
感到搭在肩上溫暖的手,玉森抬頭露出通紅的雙眼。
宏光看了好不捨,用衣袖輕輕抹著他臉上的淚痕,卻被撲到懷中。想到他只十一歲就要面對這樣嚴苛的訓練,宏光憐惜的抱著他。
「還痛嗎?」宏光看到他雪白的小腿上交錯的傷痕,心痛著。
「嗯!很痛!」玉森抬頭用著可憐的眼神望著他,「植田老師他很兇!我只是因為跪太久腿都麻了才走路走得不好!」
「嗯,別哭了。你看這是什麼?」宏光從袖口拿出一件精緻的糕點,玉森瞬即收起眼淚一口一口吃著。
感到灼熱的目光,宏光低頭望著眼睛一閃一閃的玉森,「小北前輩,感謝你。」
話畢,把嘴慢慢靠上宏光的,玉森分享著口中的甜味。
「小玉……」
「很好吃吧!要一起吃才好嘛!」揚著大大的笑容,宏光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明白太輔。如此率真的笑容,在時間的洗刷下會漸漸褪色,就如現在頭上的櫻花樹般,花瓣掉盡剩下彎曲的枝幹。
「小北前輩?」
「你為什麼進櫻屋的?」宏光抹去他嘴角的碎屑。
「因為爸爸患重病需要一大筆金錢,媽媽就把我送來了。」玉森低頭小聲的說著。「那小北前輩呢?」
「我嘛!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不停被轉賣去不同地方,直到三年前才在櫻屋定下來……總算有個落腳地。」宏光扯起好看的笑容,揉著他的頭髮。
「小北前輩,」玉森撲到他懷中,緊緊抱著他,「我當你親人好不好?」
為他的話感到窩心,宏光點點頭,微笑回道:「嗯,裕太弟弟。」

*          *          *

穿著華麗又沉重的和服,宏光專心一致的煮著茶,努力無視著客人那足以灼傷人的目光。
「請茶。」橫尾一口氣喝乾,雙眼直勾勾的打量著他。
「橫尾大人是茶道的大族,我們家的小北真是獻醜了。」太輔穿著染滿了紫藤花的和服,在旁邊笑言。
「不,不說的話,人家或許真的會覺得小北是從茶道世家出身。」滿滿欣賞的視線讓宏光低下頭,小聲回謝。
「那個橫尾大人是對小北有意思吧!」晚上,戶塚與宏光合力收拾太輔貴重的和服。
宏光低頭不語,默默用紅布包好,收進櫃子裡。
「怎麼了?」戶塚關切的問道。
「我……」宏光把他拉到空無一人的後園,「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回應……太輔大人會怎樣看待?小戶你又會有什麼想法……」
戶塚笑了笑,「真不知道該說你心思慎密還是彆扭?我們都認識了這樣久,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覺得我會妒忌你?」
「我,只是……覺得你會吃醋會不開心啦!」宏光側著身噘著小嘴。
戶塚忍笑著,緊緊抱著他,「不,我很開心,只要宏光覺得開心覺得幸福,我怎樣也沒所謂。」
小戶,怎樣你待我這樣好?我已經沒什麼可以給你了。宏光依著他一直也這樣溫暖的胸前。
月華的光輝灑在身上,把身上的雲裳都照得閃閃發亮,可是,再耀目也比不過真摰的笑顏,想到這,宏光心中暗自冀盼某一天,他們都能離開這美麗的籠子,化身小鳥飛去這世界的盡頭,去看天空有多廣闊。

*          *          *

嚓一聲,紙門被拉開,玉森氣喘喘望著穿好了衣服站著的宏光,和整理著宏光衣領的小戶。
「小北前輩,小戶前輩,早上好,」他低下頭恭敬的道,「老闆要見小北前輩,太輔大人好像也在。」
宏光百思不得其解,懷著不安到了大廳。
左邊擺放了一個大箱子,太輔在一旁笑得一臉不懷好意,宏光把頭貼到地上。
「坐著就可以了,」宮田滿意的看著桌上厚厚的銀票。
宏光心頭一驚,難道他要被賣了?!
「小北你可厲害了,只是個舞子也就勾去了橫尾大人的心。」稍為抬頭,宏光看見眼神載滿了醋說話也充斥酸味的太輔,又緊緊把頭低下。
「太輔。」宮田喊了一聲。
「那是橫尾大人送你的絲綢,還有一套價值連城的茶具。」太輔指著那個箱子。
「小北不敢收下,太輔大人是在下的師傅,這些禮物自然是送給大人,小北沒這個本事。」
「怎麼會,小北的本事可大了,」宮田上前扶著宏光的下頷,「細仔看清楚,這樣可愛的臉蛋真是讓人愛不惜手呢!」
「那我先行退下,」太輔稍微躬身就離開。
「哼!人紅了就在我面前擺架子。」宮田施力,宏光的下巴被捏得只得咬緊牙關忍痛。「我知道小北就不會這樣,對嘛?」
宏光惶惶點頭,宮田這才放開他,走回座位上,揮揮手,「小千把這東西拿到他的房中,找天叫二階堂來幫他度身。」
有著幼氣臉蛋的小男生拼力把東西移到菁雛閣,看得宏光想幫忙又不敢幫,剛剛太輔又惹火了老闆,害宏光一步一驚心,都不知道要站到哪一邊。
無奈看著下巴傷口被塗著藥也不喊痛的宏光,戶塚疑惑的望著一旁的千賀。
「所以說,你是來服侍小北前輩但身份不是舞子?」玉森被他的話搞亂了。
「簡單來說千賀的身份是小廝吧!」戶塚替千賀解答著。
見他點頭,戶塚皺眉頭,把二人都打發出去後,低聲問著宏光他是不是要晉升。
宏光一臉悵然,「我也不知道,我還以為小千只是負責幫忙搬東西,沒想到他要服侍我……」
「所以說,老闆是要你跟太輔大人對上了?」戶塚的結論在宏光的心湖投下了一枚巨石,他……可是從來沒想到要超越任何人也沒想到要爭鬥。


 


今夜,橫尾大人又來了櫻屋,還指定要宏光表演扇舞。
一曲既終,宏光瞄到橫尾似乎不太滿意的樣子。
「小北是不喜歡楓葉的圖樣?還是不喜歡夕色?」橫尾喝著由太輔倒的清酒。
「不,小北萬分感謝櫻尾大人的厚禮,只是裁縫師還沒有空,所以……小北真的很喜歡大人送來的禮物。」宏光露出可愛的笑容,看得櫻尾都著迷了。
及後,宏光把橫尾硬給他的銀票收在衣袖,小心侍候著心情不好的太輔。
「你可以離開了。」太輔站在窗前,聲音有如晚風一樣冰冷。
「太輔大人……」宏光有著滿腔的話語,卻苦無機會跟他說,只好慢慢拉上紙門,跑到樓下要戶塚他們先回去。
再度拉開紙門,「不是叫你先回去休息嗎?」
「那,太輔大人不休息嗎?」無懼於太輔的怒氣,宏光拿起短掛披在他身上。
「……」太輔不說話也不甩開,靜靜的站著。
宏光只得跪在旁,低著頭。
「……」無聲的嘆息著,太輔也跪下來緊緊抱著宏光。
「太輔,」
「宏光,恭喜你啊!」雖然是祝福的話,但卻聽不出說話者有恭喜之意。
「太輔!」宏光拉開二人的距離,「櫻屋對我來說一直也是個容身之所,是藝妓還是舞子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
「宏光,這就是現實啊!」太輔揉著他的頭髮,嘴角勾出苦笑,「也許你不想去爭什麼,但現實就是逼著你要站在高位。」
宏光拉下他的手,卻被握緊。太輔吻上他的粉唇,有一點甜味卻又帶點無奈和苦澀。
難過的滑落著眼淚,太輔用指腹抹去:「宏光……別忘了藝妓永遠也要笑臉迎人。」
宏光點點頭。
「如果,宏光你從來沒來櫻屋就好了。」
太輔伸手摸進了他的衣襟內,俐落的扯下,露出雪白的左肩。低頭輕啃,宏光嘴角流出輕吟,左手也順道扯下他的右襟,輕鬆的把他壓在床上。
窗外皎潔的月亮把光撒在散落一地的衣服上,冷風卻撲不滅二人的慾火,交纏的裸體使一室的氣溫上升……

*          *          *

日子還是平靜的過著,只是,大家仍對宏光身邊的小廝議論紛紛。
「小北,老闆這是什麼意思?派了小千跟著你,但又不替你用那匹布做新的和服……」深夜,戶塚伴著睡不著的宏光在花園聊天。
「又被小戶你猜中了我心中所想。」宏光坐在走廊邊上,仰望著月明星稀的夜空。
徐徐的涼風飄送著花香,煩亂的心都被撫平了,宏光揚著笑閉上眼。
右邊臉頰傳來溫軟的觸感,宏光嚇一跳望向右邊,微翹的唇瓣立即被擄掠……
臉紅紅喘息著,宏光拉著戶塚的衣袖。
「小北,你看,那是北斗七星啊!」戶塚指著天空北面的七顆星。
「北斗七星?」宏光疑惑著。
「嗯!旁邊有一顆不怎麼起眼的小星,看到嗎?那是北極星,在大海上就要依靠它來辨認方向了。」戶塚雙眼變得閃亮閃亮的,眼角都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小戶好厲害啊!連星象也懂得。」
「才沒有……」戶塚望著那顆北極星,續說:「我父親是在船上工作的,每年只能見他一兩面,那時一場大風暴讓整艘船都沉沒了,母親被這消息嚇得得了急病,沒多久就離世了。親戚都沒能力收養我,我只好進來櫻屋學藝。」
轉頭望見宏光雙眼都泛起淚珠,戶塚溫柔的微笑道:「都過去了,幸好在櫻屋認識了你。」
「小戶……」宏光緊緊抱著他,「不要只給我看你的笑臉,我也想分擔小戶的淚。」
「我知道了。北極星在上,以後不論發生什麼事,我戶塚祥太也會跟北山宏光分享!」
「北極星在上,我北山宏光也承諾會把一切都告訴戶塚祥太。」

*          *          *

「小戶,你不生氣嗎?」宏光按照約定把他跟太輔的事都告之戶塚。
「如果宏光你是被太輔大人強上的話,我會氣得把他殺掉。但,就如之前你大可不理會他,可是你卻執意留在凝光閣了。這表示了小北你沒對他感到反感啊!」
「小戶……」
「小北你要誠實面對自己的心,跟太輔大人一起的時候你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情?」
「……說真的,我不懂他,無故的把氣出在我身上,但,那次,向我露出了脆弱的一面,我都搞不懂他到底心中是想著什麼……」宏光曲膝倚在欄邊,看著地面被晨光一點一點的照亮著。
「其實,大家都一樣啊!太輔大人也只是比我們早幾年進來,一下子站到最高位誰又會習慣……」戶塚也躺在走廊的木板上,感慨道。
「總是這樣強勢的他,卻又向你示弱了,小北,你覺得……」
「不可能!他才不會是真心喜歡我,他一開始只是覺得我可愛,然後習慣了跟我一起,他的面具太完美了,小戶你也看到他在客人面前的樣子吧!有時候優雅華貴,有時間意態撩人,有時間談笑自若,你就不覺得他很虛偽?」宏光激動的阻止戶塚的話。
「這不是一個成功的藝妓該具備嗎?雖然我不清楚他心中所想,但這些面具他是需要戴上的。再者,小北,你認為他脆弱那一面也是裝的?」
「…………」
宏光沉默不語,戶塚也不作聲讓他靜靜思考著。
四周就剩下雀烏吱吱的啼叫聲,打亂著宏光原本也亂成一團的思緒。


 


「二階堂先生,拜託你了。」穿著素色和服的二階堂把礙事的人都趕出門外,一室中只剩下他與宏光二人。
在空曠的空間內,二人深淺不一的呼吸聲都顯得響耳。
「還真是白晢的皮膚啊!」他的手快要摸上自己的臉頰,宏光別過臉。
二階堂微怒,勾起一邊嘴角,手硬是把他的臉扭捏到面向著自己,狠狠吻上他的嘴唇。
傳來血腥味,宏光被推倒在地,目光瞪著他不放。
「有種你就跟宮田說。」二階堂收拾起量身的尺子,一把拉開門踏著重重的腳步離開。
「北山君。」千賀怯怯的站在門邊不知所措。
「剛才這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宏光不管冒著血的嘴唇,抬頭帶著警告意味的眼神望著千賀。
「我知道了,」千賀左顧右盼著走廊的兩側,輕手輕腳的拉上紙門,跪到宏光身邊。
輕力扶著他的臉,一啄一啄把唇面的血舔去,宏光吃一跳,連忙推開他,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對……對不起,我只是想幫北山君止血……」千賀低下頭。
「呃……不,」宏光揉著他的頭髮,「剛才推開了你,對不起。」
沒想到他是如此單純,宏光為剛剛的行為感到歉意。
「不用道歉!北山君也不是故意的。」千賀抬頭露出天然的笑容。
聽到外邊傳來人聲,千賀扶起他替他拉好鬆開了的衣領。
「二階堂大約什麼時候送和服來?」宏光壓低聲音問道。
「大約半個月。」還要再見他一面啊!……宏光嘆口氣,他直覺覺得二階堂太危險了,還是少見為妙。

*          *          *

夜已深,宏光送著橫尾到櫻屋的大門前。
牽過他的手,橫尾拉他到前園的一角,「小北今天不舒服嗎?剛剛有點心不在然焉啊!」
「對不起。」宏光連忙低下頭道歉。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有點擔心。」橫尾微笑,摸上他的髮絲。
「讓大人擔心了……」
「嘴唇有點腫喔!」不習慣被橫尾這樣仔細的觀察著,宏光眼神左右飄著不知道焦點該放哪裡。
「你不想說就不問你了。」橫尾拉過宏光的雙手,給他一包東西,「聽說你喜歡吃甜點,這是從城西那邊買回來的。」
「多謝橫尾大人。」宏光緊緊抱著手中的紙袋,眼睛一眨一眨露出天真的閃光。
「叫我涉。」
「這……小北沒這樣的資格」
「我想聽你說一聲。」橫尾打斷他的話,強勢的要求著。
「……涉,」宏光輕聲喃道,迅速低下頭。
感受到迫切的視線,宏光偷偷抬頭,粉唇卻被偷吻。
橫尾一臉笑意的抱著站不穩的他,「我想替你贖身。」
宏光驚恐,睜著圓圓的杏眼。
「你是怎樣想?」宏光輕輕搖頭。
「你不說出來,我不會知道你心中所想的喔!」橫尾柔聲說道。
「橫尾大人,我……」宏光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
「你不想的話,我不會勉強你的。」橫尾認真的凝視著他,鼓勵他放膽說。
「對不起,橫尾大人的好意小北心領,現在還不是時候……」
「沒關係的,那這事之後再說吧!」橫尾輕吻一口他的額頭,續說:「不用送我出門外了,今夜天氣涼,你快回去休息。」
「感謝橫尾大人關心。」宏光看著他走出大門後才回凝光閣,一路上橫尾那溫柔嗓音徘徊耳側,可是腦海中卻浮現某人勾起嘴角邪魅的笑靨。

*          *          *

「有種你就把我的臉都打傷!」太輔囂張的話語透過紙門傳達出來,門外跪著的宏光都為他捏一把冷汗。
接著聽到幾聲悶哼,宏光竭力按捺,快要把衣袖都握破。
門被拉開,宏光看到臉蛋完好無缺的太輔捂著肚子倒在地上,「你給我把他帶回凝光閣,然後,在門外貼出公告,咱們櫻屋要休息三天。」
宏光點頭,望也不敢望怒不可遏的宮田,扶著太輔回去。
「又是找我來出氣!真好笑,斗真大人被擄走了又不是我做的!」太輔一手把桌上的茶杯也掃到地上,又把枕頭擲向門邊,宏光只得在一旁待太輔氣消了才收搭。
身邊再也沒東西供自己發洩,太輔這才安靜的喘氣,瞥見一旁破裂了的名貴茶具,眼神黯淡下來,把碎片放到桌上想要修復。
「小心!」宏光扯過太輔流出血的指頭,放在口中輕輕舔著。
「宏光……」又是一個載著滿滿感情的眼神,「你也覺得我變了,是不是?」
宏光搖搖頭,沒答話。
「還是你說得對,藝妓跟舞子都是一樣的東西,我也忘了自己為什麼要努力爬上這位置……」太輔露出自嘲的笑容,看在宏光眼內,那是比哭還要難看的臉。
揪痛在心臟不斷發大,宏光眨眼,斗大的淚珠如斷了線的珍珠掉下來,「太輔……」
「感謝你幫我把眼淚流了出來。」太輔用手接下一顆又一顆的珠兒,「我都忘了該怎樣哭怎樣笑了,也忘了藤谷太輔這人了。」
「太輔,我不要這樣,我不要這樣的太輔!」
「宏光,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也想毀掉這樣率真的你。」


 


?!!我一直也想毀掉這樣率真的你……太輔平淡的語調像是一塊大石重重的投進宏光的心湖,引起連綿不斷的漣漪。
「是真的啊!」太輔用沒割傷的手摸上他的臉頰,輕輕撫著。
被頰上的觸感喚回注意,宏光眨著杏眼直勾勾望進太輔的眼眸。
「你現在不阻止我之後就阻止不到了的喔!」善意的提醒他一句,然而太輔的手卻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宏光努力辨色著太輔眼瞳中複雜的感情,驀然想起那次他病倒時跟自己說的話、那虛弱的苦笑……為什麼自己總是割捨不到他的事?!
「那你就繼續吧!」
「你是笨蛋嗎?」掉下一句,太輔徑自爬起身走出房間。
大力流出心中的揪痛,宏光慢慢收拾起零亂的房間。說不定,自己真的是笨蛋……很笨的把自己送上門,很笨的為你而傷心,很笨的喜歡上你……
用布包著杯子的碎片拿去後園棄掉,宏光忍不住跪在地上扶著隔絕他們與外界那紅色的高牆再嗚咽起來。
橙紅的餘暉蓋上櫻屋,映照著這繁華又寂寞的地方,來的人寂寞、住在這裡的人更寂寞,斜陽把蕭索撒遍滿地。
後園那一棵落盡枯葉的櫻花樹撐著扭曲的朽枝,如洗盡鉛華的藝妓般,剩下的只有殘破軀殼,也許內在一向如此不堪,只是過美的外表欺瞞了世人。
夜幕垂下,冷風吹乾了宏光臉上的淚,卻吹不去心中的糾結。
抬頭仰望冷冽的月華,宏光雙手緊緊抱著自己,涼意竄過全身,他竟然掛念起太輔給他的溫度……搖搖頭,阻止腦海中回想和他翻雲覆雨的畫面,那人只不過是打發時間才找上自己!
混亂的思緒一直在打轉,宏光盯望著那道木門,會有離開櫻屋的一天嗎?

*          *          *

拉開紙門,玉森把盛滿水的盤子放到床邊,快速把沾了水的毛巾交給戶塚。
「小千呢?還沒找到藥師回來嗎?」輕力拭去汗珠,戶塚把毛巾放在宏光的額上降溫。
宏光躺在床上不安的嚶嚀,害得戶塚和玉森的心也懸起來。
「他怎麼了?」明顯的把聲音壓下。
「太輔大人!」二人行禮,戶塚把床邊的位置讓出,小聲回道:「小千去了找藥師還沒回來。」
稍為皺眉頭,太輔點頭表示聽到。
「田中先生,這邊。」聽到千賀的聲音,玉森急不及待已經打開了門迎接。
望見太輔沉著了臉不作聲,戶塚先讓千賀去跟老闆交代、玉森跟藥師去拿藥材煮藥,然後,悄悄退出房間在門口待著,他可沒漏看到太輔眼中的憐惜。
太輔把手放在宏光因發熱而泛紅的臉頰上,還是熱得過份!正想幫他換掉額上的毛巾,手被緊緊按著。
「很涼……」有點沙啞的聲音響起,宏光沒睜開眼睛,但顯然沒剛才那樣不安,雙手覆上太輔那手不讓他離開臉上。
太輔也不抽回自己的手,靜靜的坐在旁邊讓宏光拉著自己的手,臉上更添了份柔和。
像是本就應該如此,這個畫面和協得讓人捨不得打擾。
低頭凝望宏光安穩的睡顏,太輔失神了,沒上妝的樣子跟小時候差不多,回想當天開門後看到的那個個子小小的男孩,清澈的眼神透露著倔強,訓練時明明都快睏得倒下卻硬撐著,這方面跟現在也沒多大的改變,今天也是因為硬撐才病倒吧……
「太輔大人,藥煮好了。」
接過遞來的熱碗,濃濃的苦味很快就漫延一室,太輔扶著他靠在自己懷中。
「……?」還沒張開雙眼,宏光向後磨蹭著。
「吃藥了。」
「很苦……」沒意願睜眼也沒意願張開口,宏光噘起翹著的嘴唇,撒嬌著。
太輔喝下一大口,緩緩以口灌給懷內的人兒,病厭厭的宏光乖巧的吞下難喝的藥。
「再睡一下。」太輔想把他放回床鋪上,但宏光卻嚶嚶的搖頭,蹭了幾下。
太輔只好讓他睡在自己懷中,把被子拉上他肩膀的位置,雙手圈著他的身子,輕輕往他額上啾一口。

*          *          *

「早安……小戶?」睡眼惺忪的宏光半撐起身子,看到一旁忙著的戶塚。
「宏光,你覺得身體怎麼樣?有好一點嗎?」戶塚趕緊扶著他,往走廊喊道:「小玉,去把淡粥端來。」
聽到玉森的應話,戶塚用手量著宏光的溫度,「沒昨天的燙手了。」
「讓你擔心了……」宏光靠著,卻稍微皺眉。
「不想讓我擔心就不要病倒。老闆昨天說櫻屋七天後才重開,要小千帶話說再給你休息兩天。」
「老闆是在打什麼主意……」
「這些事你病好了再想吧!現在給我好好養病!」戶塚對這個軟手軟腳要躺在別人懷中還要關心著其他事的這人沒好氣,加重著語氣要他聽話休息。
捧著托盤的玉森跪到旁邊,見到戶塚示意,他拿著匙把淡粥一口一口的餵到宏光嘴邊。
摸一摸宏光的額頭,似乎又熱了,連忙叫玉森去看看小千把藥煮成沒。
輕輕讓他躺平,戶塚知道宏光又熟睡了。
嘆口氣,戶塚在床邊守著,想起太輔今早清晨才回去自己寢處……吶,宏光,太輔是真心的喜歡你,所以大有可能是吃醋才會把氣出在你身上。還記得初進來的時候,太輔可沒對我這樣關心,那時太輔幾乎一有時間就把你找去。現在他只是未認清自己的心意,但昨晚望著你那眼神,我就知道無論怎樣他也捨不得傷害你,所以,我很放心把你交給他,所以不要再糾結他的話了。
把心中的愛轉化成對親友的愛,戶塚此刻只想看到宏光幸福,哪管他是否在自己身邊。
「小橋,去跟太輔大人說我們沒辦法讓小北喝藥,請他過來幫忙。」


 


「太輔大人?!」意識稍為清晰一點的宏光這才發現這幾天也是被太輔照顧著。
看到他不用靠別人的撐扶就坐起來,太輔略感安心。
「感謝太輔大人這幾天的照顧。」
搖搖頭,「你沒事就好。」太輔起身打算離開。
扯著他的衣袖,吻上他的唇,宏光閉上眼左手圍上他的後頸。
反應過來的太輔奪回主導權,舌尖滑進他的口腔內,交纏著彼此的唇舌,直到對方身體軟下來,才放開他。
「你要走了嗎?」鼻突然一下子酸掉,宏光低下頭讓留海掩藏泛紅的眼眶。
太輔沉默不語只緊緊的從後抱著他,一滴、兩滴……宏光連忙抹去掉在太輔手背上的水珠。
「宏光,我沒說要走。」
「可是你沒說你不走。」沒多考慮,宏光就立即回道。
「……」
「太輔……」宏光放鬆身體靠在他的懷內,「我累了,我不想再猜度你的心意了,你……到底是怎樣想?之前是你抱著我睡吧,小戶的胸膛跟你的不同感覺。你不是想毀掉我嗎?為什麼還要這樣照顧我?」
「或許……已經成為習慣了,我再也離不開你的身體。」太輔也說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覺,只是看到他因為自己而憔悴,心湖泛起一絲悸動。
「別多想了,快點好起來,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輕力讓他躺回床上,太輔向門外的小戶吩咐一句就離開去。
看著那身影消失於走廊的末端,宏光無助的問道:「小戶,我不僅搞不懂太輔,我連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清了……」
明明就是彼此都喜歡上對方,為什麼不敢承認又要把事情弄得這樣複雜?!戶塚嘆氣:「當局者迷,但,這些都要由你們自己體會然後發覺才有意義啊……」
披著短掛的宏光曲膝坐在床鋪上,從半開的門縫看到一小片蔚藍的天空……煩躁的心是平靜了卻又悄悄糾結起來。
這片天似乎跟三年前的一樣,都是那麼藍、都是那麼遠,遠得伸盡手臂也觸碰不到……

*          *          *

「你快給我讓開,我可是要幫你主子看看這和服是否合身。」二階堂不滿眼前人阻著路。
「小北大人大病初癒,沒法子見客。還望二階堂先生見諒。」宏光今早還是很虛弱的樣子,手無搏雞之力,今回定會被二階堂得逞,想到這千賀怎樣也不放行。
「憑你這個下人也想阻我路!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二階堂用力推開眼前人。
「二階堂先生說得沒錯,這裡哪輪到你說話。」穿著藝妓才能穿的白色內襟,聽到談話聲而走來的太輔插話。「還不快去奉茶,可不能怠慢二階堂先生。」
揚起一貫的笑容,太輔右手一揮,真田拉開紙門,「請,」
喝一口熱茶,二階堂等待著太輔發言,之前也與他有過幾次交雜,卻未曾從他身上撈到甜頭,是個十分難搞的角色,二階堂在心中給著評語。
「沒看錯的話,這是『草木染』吧,還真是漂亮啊!」太輔拿起一旁的和服,顧自說著。
「沒想到太輔大人也對布料方面有研究。」二階堂猜不到他的用意,只得順著他的話。
邪魅的笑容一閃而過,太輔站起身把和服披在身上,「說到和服方面,太輔哪及得上二階堂先生。想不到,這和服挺合身。」
「這可不行,這是按著舞子小北而造出來的,」察覺到他的意圖,二階堂連忙阻止。
「不行?什麼是不行?二階堂先生可不用擔心小北告狀或是什麼啊!我總算是小北的師傅,他很樂意把區區一件和服送我。」太輔等著他回話。
「當然不是這個問題,太輔大人哪有要不到的東西,只是尺寸方面要再修改得更貼身……」
「這樣太麻煩二階堂先生了,反正我覺得挺合身,這樣就可以了。真田幫我送二階堂先生回去吧。」太輔望也不望他,就把他送走。
隨便把和服放在桌子上,太輔盯著千賀看。
「我答應了小北大人誰也不能說。」千賀跪在他面前。
「你不用說,你只需要點頭或是搖頭。二階堂是想染指小北?」其實千賀不說太輔也大概猜到什麼事,只是想證實一下。
千賀點頭。
「那天有被他得逞?」太輔感到莫名的火氣冒升,喝一口茶,緊緊捏著茶杯。
千賀搖頭。
看到他的動作,像是鬆了一口氣,太輔放下手中的杯子,「日後二階堂再來時,先到凝光閣通知我,這件和服拿去給小北,今天的事不用多口跟他說。」

*          *          *

天仍然是一片蔚藍,宏光手抱著一件白色內襟,在後園僻靜的角落默默的坐著。枯葉在腳跟前翻動著,就如他的內心一樣……如果沒有手中的東西,他真的以為現在還在夢中。
藝妓──不是他一直努力的目標嗎?為什麼現在得到了,他竟然抱怨來得這樣快這樣輕易!總感覺,自己有點明白太輔了,那種達到了夢想的空虛感。
凝望著那道小木門,四年前拼命從人口販子逃到這裡,心裡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在櫻屋待下去,那天冷僵了的手用盡全力拍的這一扇門,現在卻在羨慕門外的人,是變得貪心了吧!
指頭把那純白色的布抓得皺巴巴的,宏光記起三年前那天那人望著終於可以丟棄的紅色內襟時那閃爍的目光、上揚的唇角、還有……那危險的溫度……
都是一樣的啊!他跟太輔,都是踏著一樣的路,只是太輔比他走得更要快一點、也看得更多一點。就像他看到玉森那眼內的純真,想去盡力延長那保存期限,當初太輔也是一樣,只不過用了不同的方式,選擇了想把他私有而已。
陰晴不定的太輔……只有自己能看到,也只有自己能待在他身邊分擔!宏光仰望天空上浮雲掠過太陽身側又飄去遠處,難道自己就只能是太輔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心似乎也揪痛起來。
──想要永遠待在他身邊!
深呼吸一口,宏光把白色內襟抱到懷中,腳踏過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快步跑向熟悉的那個樓閣。










版權所有 不得以任何形式轉載或抄襲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